亚坤夜读丨富厚堂(有声)

 

 

  ......(节选)

  恰逢周日,好几台大巴运来不少游客,包括我们。游人如流水,从这间房流向那间房,从这个院流到那个院。我先去了藏书楼,待那里人潮汹涌起来,便往后山走。山上也是人声鼎沸,我又下山,摸索到了堂后走廊,那里一根根披着青苔的石柱和因剥落而显得伤痕累累的墙壁,对游客没有吸引力。人之鲜至处,往往能看到时光的真面目,它或许能还原某种现场,哪怕那现场只是近乎梦境的虚幻。

  站在曾氏兄弟母亲卧房的后窗下,我悄悄朝里探看。那个读书笨笨的少年,那个毛病很多的青年,便闪入眼帘。慈颜在上,他决定像蛇蜕皮一样让自己涤旧生新,即使科场得意,他也毫不留情地闭关翰林院,埋首苦读,将诚意、恭敬、谨言、静心、有恒作为每天的功课……不觉间,我来到富厚堂东边的思云馆——“思云馆”三字是他亲笔题写,这房子也是他亲自建造的——贴山而立,简陋得仿佛想要缩进山里面去。他还在门上撰写了一副日后不知影响多少人的对联:“不怨不尤,但反身争个一壁静;勿忘勿助,看平地长得万丈高。”望云思亲,望云亦养心,居丧如同修行。当从这里再度出山的时候,他的胸襟、格局和气度就完全不一样了。

  同治三年,九弟国荃攻占东京,“三千里长江上下,无一不挂曾字旗”,曾氏兄弟风头一时无两。国荃意气飞扬,踌躇四顾,不料兄长一面上奏,让国荃辞职返乡,一面裁撤湘军,自剪羽翼。国荃满腹怨诽,一肚牢骚。为了安抚最疼爱的九弟,他在这一时期写了大量的家书,其中一封写道:

  “吾辈所可勉者,但求尽吾心力之所能及,而不必遽希千古万难攀跻之人……不若就现有之功,而加之以读书养气,小心大度,以求德日进、言日醇,譬如筑室,弟之立功已有绝大基址、绝好结构,以后但加装修工夫,何必汲汲皇皇,茫若无主乎?”

  哦,原来他并不反对建大房子,而是,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把一座“富厚堂”修筑在自己心里——富以学养,厚以德行——这样,战功赫赫时方能想到倚天照海,穷愁潦倒时亦不会失去流水高山。

  那一整天,我在富厚堂喧嚣的人群中看到的都是孤独的事物:平静的老井、干涸的水缸、无人安坐的椅子、落满灰尘的楼梯、仿佛刚刚挽起蚊帐的旧床……它们似乎在心照不宣地等着一个人。

【作者:吴昕孺】 【编辑:罗亚坤】
关键词: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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