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夕阳像什么

　　■时落笔

　　儿子肺炎住院第五天，往日活蹦乱跳的他，现在乖巧缩在中医院的病床，纤瘦的小手上缠满了白胶布和针管，不时咳嗽几声，悬挂着的输液管颤得让我心疼。药水还剩三瓶时，妻子从家里过来替班，我正好去接补习语文的女儿。每个周末，五年级的她最忙碌，语文、数学、英语都在不同的培训机构上课。

　　出门时，邻床的小胖子正被男护士摁在病床上做雾化，小胖子歇斯底里地咆哮，小胖子的奶奶在旁边一脸尴尬地赔着笑。电梯口碰到那个喜欢在走廊叉着腰骂老公的宁乡堂客，每次，整层病房都能听见她的凶悍和刻薄，现在的她，却是最温柔的母亲，啍着不着调的儿歌，弯腰抱着生病的女儿，像抱着一件价值连城的瓷器！

　　经过一楼门诊，我顺便去补交了三千住院费，住院那天存的三千早用完了。排队时，前面有个女孩要付200多块的药费，拿出好几张信用卡凑，幸好窗口收费的阿姨耐心，帮她一张一张地试着刷。

　　晚高峰的劳动路，淹没在车水马龙的喧嚣中，走在路边都能感觉到堵车人的焦躁。幸好，长沙有名的补习学校大多都在劳动路，女儿补习语文的学校，从医院步行就可以到，培训学校虽小，却装修精致，十一间小教室内外人满为患。家长们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或是站在走廊上，油腻大叔、精致主妇、银发老人，甚至还有怀里抱着婴儿的年轻妈妈，家长们大多是神情严肃甚至有些焦虑，这一点倒有点像儿科病房。

　　女儿六点下课，教室门口早已挤满等着上课的孩子，我好奇地问一个忙着嚼面包喝牛奶的男孩：“你们都不用吃晚饭？”那小子瞪着眼看我：“下节课是赵老师的语文！”赵老师是这家培训中心的金牌讲师，每次开新班，QQ群里几百位家长抢着交学费，妻子曾蹲在教室门口听过半节赵老师讲的课，确实讲得精彩，千方百计却报不进她的班。

　　接过女儿的书包，递给她一杯奶茶，女儿笑嘻嘻地接过，说：“好饿好饿，晚上想吃寿司。”过天桥时，她又忍不住在金菜园买了两个糖卷子，说自己吃一个，留一个给住在医院的弟弟。

　　劳动路有长沙这座城市最美丽的两行法国梧桐，初冬时节正是枝叶最浓密紧簇的季节，落日余晖此刻掩映在法国梧桐军绿斑驳的枝桠间，简直是一幅艳丽浑厚的水粉画。

　　我对女儿说：“豆豆，看太阳！好美！像什么？不许再说像咸鸭蛋了，那太没创意！”

　　女儿豆豆想了想，说：“好像一个新疆西红柿！饱满红润、沙瓤多汁！”女儿心中向往的“诗和远方”就是遥远西面的新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