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童年乐园第一师范

　　■何红漫

　　湖南第一师范，是全国有名的学校，它由师范部和附属小学两大部分组成，我的小学学业就是在一师附小完成的。

　　我的童年时代，人们对学业没有看得那么重，家长对孩子的期望值也没有那么高，在一师附小读书时，学了什么我是一点印象没有了。

　　一师附小的校园非常小，由走廊、亭楼连接楼房与平房，围合成几组完整的“回”字形，屋基高出地面许多，形成院子深深下凹的格局，其目的是对建筑起到防雨与防潮作用。但这样的设计在几十年后，让一群孩子的校园生活变得生动而富有挑战。

　　不知从哪天开始，同学们利用那纵横走廊形成的直角，自创出新游戏，挑战从一条走廊跨越到另一条走廓，并取名“飞角”，一个“飞”字道出了游戏的危险性。一师的校舍是中西结合建筑，走廊外侧建有一排相连的拱门，两条走廊交叉处就是一个拱门大方柱，方柱既增加了撞到的危险，还拉大了跳跃的跨度。年少矮瘦的我们，即使助跑跨跳也是很难成功的，“飞”出去的每一次空中跌落，我们都会重重摔到深凹下去的院子麻石地面，曾经有同学掉下去摔成脑震荡而休学留级了。学校和老师再三禁止同学们“飞角”，可课间的无聊和好玩的天性，使我们仍然冒险在校园里“飞”来“飞”去。

　　在一师附小南墙外的坡下，是利用地形修建的滑道和扶手，它们全成了我们磨石子的“梭梭板”（滑梯）。那个梭梭板的坡度，在成年后我重游一师时仍然感觉陡得很，在没有娱乐及体育设施的年代，有这种游乐设施的学校那真是凤毛麟角，课间休息梭梭板上下都挤满了玩耍的同学。那个年代的我们只有几套衣服，怕裤子被梭梭板磨破回家被父母打骂，很多时候同学们会蹲着滑。以这种方式在陡峭的梭梭板上快速滑下，常常会觉得自己要从上面翻滚过去。害怕摔下去，我们只能用双手死死抓住扶手减缓速度，每次下来，双手被石扶手磨得火辣辣的痛。但即便如此，年少贪玩的我们，哪怕恐惧，哪怕疼痛，仍然一次次想出新花样，如风如电般从滑梯上飞过，一边尖叫，一边欢笑。

　　一师的君子亭离附小有点距离，在学校最南边的半坡上，因在校园的一角而少有人去，但那里却是我们特别喜欢的地方。亭子旁围墙边有一股潺潺水流，亭子周围长满杂草，十分茂密。我们乐意去君子亭，是因为语文书中有一篇《小英雄雨来》的课文，故事中有一段讲述雨来把鸡毛信藏起来，后来又和小伙伴一起寻找的情节。课文没学完，新的解闷游戏“找情报”已经开发出来了，君子亭天然的地理优势成为我们新游戏的首选地点。

　　每天，同学们自发结伴分角色，负责送情报的同学把写着字的纸条塞进钢笔套，下课铃响，一拨同学如子弹出膛般冲出教室，直奔君子亭，将情报掩藏在亭子周围的角角落落，草丛间、石头旁是我们最爱的地方。藏好的同学，陆续脸露神秘返回教室，期待同伴的寻找！下课铃声再次响起后，君子亭又一次拥上一群翻找情报的同学。

　　这个游戏让我们乐此不疲，短短的课间十分钟，我们唯恐浪费半秒，为了藏情报和找情报，我们踏遍了君子亭的每一寸地方，搜遍了君子亭的每一个角落，小学快毕业时，同学们都相约好友一起拍照留念，一师校园处处皆美景，但我所有和同学的合影都拍摄在君子亭前。

　　当然，让我们真正了解第一师范校园，认识第一师范学校，还得感谢历任体育老师，那个年月的体育课没有器械，没有场地，完成长达45分钟的活动确实难为老师，一师附小的体育课，大部分是热热身，在小学的操场学学操，在门口的跑道跑跑短跑，那余下的很长时间，老师们都喜欢安排我们在第一师范的整个校园里跑上一圈。线路是以附小门口的跑道为起点，逆时针上校园南边的斜坡到师范部宿舍前，下台阶过水井绕到师范部外侧，再出到西边的主道返回到起点。

　　一师的校园像个迷宫，完成一圈长跑的路线有很多种，小学时代的老师对我们非常宽容，极少规定我们长跑完成的时间，我们抓住这一机会，随心所欲地选择线路，畅游沿途自己喜欢的地方。我们喜欢钻进水井上边的种植园，看看种的蓖麻又长大了没有；也会摇摇当年还放在井中的桶，试图打水上来，但却一次也没成功过，在冬季能呵出白气的极冷天气，我们冻得双手插在口袋中，脖子缩在棉衣里在井边猜想，还有谁敢在数九寒冬天天用井水洗澡；我们愿意呆在主楼门庭中竖立的大板前，认认毛主席亲笔题写的一师校训：要做人民的先生，先做人民的学生；我们还常常拐进并不需要去的大礼堂，坐坐礼堂里那一排排的长椅，到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讲台后看看整个大礼堂。

　　日子在一次一次奔跑中悄悄流逝，我们在一师植物园的蓖麻种了收、收了种，我们把师范部校训中的字一个一个认全了、能写了，我们看着大礼堂的讲台变矮了、变小了。我们不知不觉长大了，我们在一师附小的学业结束了。

　　湖南第一师范，我的童年乐园。在一师附小我学了什么我是真的一点印象没有了。但我知道在一师度过的童年岁月，如果它没有文明我的精神，它也野蛮了我的体魄，我还知道当成年的我走上教师岗位时，我首先记起的是一师门庭中书写的师范部校训：要做人民的先生，先做人民的学生。我更知道，我在第一次对我的学生提出期望时，想到的仍然是我在第一师范记住的附小的校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