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临水而歌

　　■汝龙

　　大江大河大湖大海，古今先哲英雄爱临水而歌，千古绝唱，多出于此。与水有关，与三国有关，信手拈来，名篇不少，其中最有名的代表作有三：杨慎《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毛泽东《浪淘沙·秦皇岛》。至今读来，令人动容。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话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杯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面对滚滚而去的江水，明代文学家杨慎写下《临江仙》，感天地合一，古今同慨；惜人类渺小，刍狗浮云，心中涌起豁达的历史观和通达的人生观。后来被罗贯中用作其著《三国演义》的卷首辞。

　　我曾到过长江第一峡——虎跳峡，见识了长江上游千军万马气吞山河的气势；也曾在武汉长江江畔伫立，感受到长江中游江阔水深、恢弘大气；也曾到南京专门去看江，领略了长江下游有容乃大的绝世风度。

　　看滔滔江水向东流，想民族的千年历史，我不自觉地吟诵杨慎的《临江仙》，顿时身心通泰，精神悦达。中国人用“历史长河”一词多么精当！望长江远去，不见源头，也不见终处，不禁有一种穿越时空的历史感和失重的现实感，难怪乎杨慎会有如此洒脱的情怀。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文人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豪迈情怀，然超脱不足。置身三国古战场，怀想公瑾的英雄故迹，感慨己身壮志难酬，东坡居士流露出文人的道家精神内核，人生如梦，莫如风花雪月。

　　我曾经专程到过赤壁古战场，怀想三国英雄的陈年往事，重温文人苏轼的文采菁华。赤壁有文、武赤壁之说。我去的是武赤壁，现为赤壁市。此处扼潇湘咽喉，控江夏通衢，南负幕阜山，北临长江。船在黄盖湖游弋，我仿佛沉浸在历史的场景中，当时的金戈铁马和连天战火，我不自觉地吟诵起苏轼的《赤壁怀古》。据说，黄州赤壁才是苏轼《赤壁怀古》的那个“东坡赤壁”。但我不想卷入历史的疑案，我在乎的是，发生在长江上的三国英雄故事，还有苏东坡的旷代豪放之才。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渔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伟人毛泽东的《浪淘沙·北戴河》也是临水之作，面对大海，凭吊三国英雄业绩。在历史的某日，魏武帝曹操东临碣石，慷慨而歌。千年之后的某日，毛泽东来此，感慨天地古今沧海桑田，难抑改天换地的豪迈之情，填下这首词。

　　罗贯中在《三国演义》中褒刘贬曹，把刘备视为封建正统，宣扬忠孝节义；把曹操贬为白脸奸臣，忽视其文治武功和高超的才华。作为诗人和思想家，毛泽东还原历史真相，以史家的客观态度，给曹操翻案：曹操不仅是大政治家，还是大文学家，是建安文学的代表人物。

　　毛泽东的诗歌，我差不多都能背，临水之作不少，如《沁园春·长沙》就是临湘江而作。这首《浪淘沙·北戴河》所具有的历史穿透力让人震撼，堪称毛泽东诗词的精品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