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读书的人生况味

　　■袁丽霞

　　《蒙田随笔》马振聘的译本被认为是最好的。他翻译此书时已经70多岁，人生的沟坎大多经历过，文中所书，他自然明白。有些书20岁读时如同天书，30岁时懂了一点，40岁时才日渐明白，读明白大多是我们也有了类似经历。年少时读鲁迅，总觉得他那些观点硬如石头。笔下的祥林嫂、孔乙己、阿Q等等人物，很难生出悲悯感。特别逢考必有的阅读题，嚼不动，咬不烂，暗暗生出恨意。后来看到“少不读鲁迅，老不读胡适”的提法，原来年少时的局限不是我独有的。以十几年有限的生活经历，确实很难理解。后来慢慢发现，那个曾经画圈不圆，引发我们好笑的阿Q，已经随岁月潜伏在我们身体里，一有机会就冒出来，表演一番。

　　初读“难得糊涂”，年少的心里暗疑：糊涂为何难得？ 当心经过千山万水，郑板桥写下这几个字的心情，都在生命里一一体验过，再读时，忍不住落下泪来。“我知道我不知道”的无奈，谁没在人后，哀叹过。岁月无情，时不时留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时光。

　　“古老的贤人们通过把他们自身写进书中而留下的财富，我与我的朋友们一起展开它并穿行其上。”　读书，就如在读他人的人生种种，就如在各种风景里穿行。每个人喜好不一样，有人喜欢历史建筑文物古迹，历史建筑文物古迹能留下印象；有人喜欢人文景观，人文景观自然印象深刻。“字那么多，记不住。”“年纪来了，看过的东西很容易忘记。”那些忘记一定是与你有着距离的。引发你思考的，你有感触的自然会留下，那是你喜欢的风景。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从上上辈传下来，听得耳朵起茧，两眼朦胧，黄金屋如同海市蜃楼。作家三毛说：“读书容颜自然改变。许多时候，自己可能以为许多看过的书籍都成了过眼云烟。其实他们仍是潜在的。在气质里，在谈吐上，在胸襟的无涯，当然也可能显露在生活和文字里。”我以为老辈人的说教和三毛提及的读书意义都不如龙应台关于文化解读的一篇文字。“文化，或者说，艺术，做了什么呢？它使孤独的个人为自己说不出的痛苦找到了名字和定义。”读的书多了，原来那些困惑不是“我”一个人独有的，所有这个年龄的人都经历过。有些是时代的错误和遗憾，你根本无法改变，就欣然接纳。

　　读书的人生况味，如同撒网。一网下去有时可能收获一尾鱼，有时可能只是几只虾，有时什么也没有。见到“生命没有过渡”短短一句话时，如同网住了一条大鱼，时时提醒。什么也没网到时，很享受那撒网的过程。没捕获不要紧，再撒。就如那位老者，一辈子撒网，总会打捞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