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探访放疗中心，揭开肿瘤放射治疗的神秘面纱

长沙晚报掌上长沙4月28日讯（全媒体记者 傅容容 通讯员 刘孝谊 彭璐）在科幻小说《三体》中，主人公天体物理学家叶文洁对核反应有一句十分浪漫的评价：这是恒星才有的力量。

1896年，法国物理学家贝可勒尔发现天然放射性，这是人类第一次观察到核变化。从此人类开始研究原子核的结构和变化规律，随着科技发展，“恒星的力量”逐渐被人们掌握，并发展出核科学与技术学科。目前，核技术被广泛应用于医学诊断与治疗领域，放射治疗（简称放疗）便是核技术应用于治疗癌症的具体体现。放疗是如何实现的？如何保证放疗的有效性和安全性？记者来到湖南省肿瘤医院放疗中心的放射物理技术部一探究竟。

精准的四维放疗可以动态跟随，“追杀”肿瘤

外科手术治疗、内科药物治疗、放射治疗是肿瘤治疗公认最有效的三大手段。根据世界卫生组织（WHO）对癌症规范化治疗提出的要求，约70%的癌症患者都需要接受放疗。但在我国仅有约30%的癌症患者接受了放疗，湖南省内接受放疗的癌症患者仅有15%左右。为什么我国肿瘤患者中接受放疗的比例远远达不到WHO的标准？湖南省肿瘤医院放疗中心放射物理技术部主任、高级物理师倪千喜表示，这个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大众对放疗了解还不够充分。

要了解放疗，首先要从放疗的原理开始说起。“肿瘤放射治疗是利用放射线治疗肿瘤的一种局部治疗方法。放射线包括放射性同位素产生的α、β、γ射线和各类x射线治疗机或加速器产生的x射线、电子线、质子束及其他粒子束等。”倪千喜介绍。

当X射线照射人体之后，因为射线带有能量，因此在它穿透到人体组织时，就会跟人体细胞组织发生碰撞，并消耗能量。人体细胞存在DNA双链结构，当射线打到细胞组织时，会使DNA双链发生断裂，此时细胞会失去复制和增生的能力，对肿瘤细胞就起到了一个杀灭的目的。

如果不通过放疗手段打破肿瘤细胞的复制增生能力，肆意增殖的肿瘤细胞会吸收人体营养，影响其他正常细胞、组织生长，同时还会压迫周围器官及神经组织，引起功能障碍及疼痛。

倪千喜介绍，我国的肿瘤放射治疗始于20世纪30年代，最初的放疗局限于二维平面。肿瘤及其范围就像一个“黑匣子”，我们只知道肿瘤的上下左右的边界范围，并不清楚其具体的形态和移动的范围，因此就只能从二维平面进行照射。这样的放疗对肿瘤周围正常组织伤害极大，同时还由于照射技术的局限，会对患者造成皮肤表面的损伤，皮肤反应特别严重。

20世纪90年代，科技得到进步，放疗也随之进入三维时代，此时可以对肿瘤形态进行立体维度的探查。但人体组织无时无刻不处于活动之中，例如肺部肿瘤，每一次呼吸时随着胸腔起伏，肿瘤也会发生位移，这就会导致射线照射时多照或漏照。

“从2014年开始，我院放疗技术进入到了四维时代，解决了时间维度的问题，现在我们已经可以‘追着肿瘤跑’了。”倪千喜将四维放疗比喻成带定位追踪功能的制导导弹，这种精准放疗不仅可以提高放疗效率，对于患者的正常组织而言，损伤也能降到最低。

5个工种合力完成放疗，日均治疗约650人次

放疗的流程需要5个不同专业的工种组成的技术团队合力完成，分为医生、物理师、放疗技师、护士和维修工程师。可以说放疗是目前肿瘤治疗手段里组成人员最多的一个治疗技术项目。倪千喜介绍，放疗的第一个环节由放疗医生开始。是根治性放疗还是姑息性放疗、放疗靶区的勾画、放疗剂量、照射次数……这些前期工作都由医生作出决定。接下来，物理师根据医生的治疗要求，利用专用的放疗计划系统软件设计出满足患者治疗要求的个性化、最优化的放疗照射方案，俗称“放疗计划”。物理师在设计放疗计划时，需要根据射线的剂量学特性及放疗设备的性能反复调整优化100多个参数指标，包括照射的技术、照射的角度、照射的时间等。直到设计出满足治疗处方剂量要求的个性化放疗实施方案，再将方案与临床医生一同审核评估。只有满足患者治疗要求时，放疗计划才能正式实施。

“物理师在患者放疗全流程中起到质量控制把关的作用。我们的工作就是充分保证放疗的准确性和安全性。”倪千喜说，目前放射物理技术部拥有博士、硕士在内的28名物理师。承担着临床治疗、新技术开展、新设备引进、科研与教学等多项任务，为广大肿瘤患者的安全、高效、优质放疗保驾护航。

倪千喜介绍，目前湖南省肿瘤医院作为湖南省放疗技术与学科龙头单位，承载的服务量与日俱增。“通常我们早上6时就开机，一直到次日凌晨才能做完一天的工作量，有时候还会熬通宵为患者服务。”现在，湖南省肿瘤医院放疗服务能力日均可达650人次，较2016年的日服务量已翻一番。年治疗患者7000多人，占全省放疗患者总量的50%以上。

服务能力更强，患者的等候时间也不断缩短。在医院领导的不断重视和投入下，放疗大科统筹优化，科室建成了覆盖放疗全流程、全人员、全设备的现代化的、高度集成的、云端远程访问的“掌上掌下、线上线下”的 Mosaiq MIP智慧放疗运行与管理平台。科室管理者、医生、患者等均能实时查看放疗预约及治疗状态，每天每月每年设备运行记录和人员工作量，完备的实时的统计数据为科室放疗人力和设备资源的高效配置和运行得以实现。患者放疗流程等候时间由2017年以前的1～2个月跨越式缩短到目前为保证放疗质量安全所必需等待的2个星期。

倪千喜认为目前我院及湖南省的放疗服务能力规模还远远达不到肿瘤患者的放疗实际需求。根据2022湖南省肿瘤登记年报数据，全省全年新发癌症病例约24.5万人，按照WHO的建议，超过17万人在其治疗全疗程中需要接受放射治疗。目前湖南省实际每年接受放疗的患者约15000人，远远满足不了肿瘤患者的实际治疗需求，供需矛盾突出。

“我们医院目前正在建设的肿瘤防治综合楼项目里面就规划有放疗的部分，规划了15台放疗加速器机房，要比目前拥有的7台加速器规模扩大一倍以上。而且也规划了射波刀、磁共振加速器等世界顶尖的放疗设备”倪千喜表示，根据建设进度安排，肿瘤防治综合楼预计于2024年底建成，届时我院放疗技术水平与规模在全国将处于前茅，更好地为广大肿瘤患者提供最准、最优、最快的放疗服务。

放射治疗技术依然在探寻更优解

平均年龄36.7岁，35周岁以下的青年占56%的放射物理技术部是一个年轻、有朝气、有战斗力的团队。“敬业、专业是我对他们的评价。”倪千喜说起2021年春节前夕的一个故事来描述团队的敬业精神。

2021年临近春节前一周，临时有一台放疗加速器发生故障。当时由于物流等原因导致设备维修配件无法及时运达，但等待这台机器做放疗的患者仍有不少，此时虽然院内还有一台相同功能的放疗加速器，但也是满负荷运行状态，需要在完成其本有的治疗任务后才能治疗其他患者，且结束时间要到零点以后。

于是，为了不耽误患者治疗时间，科室员工自发提出加班请求，并排出了通宵值班表。在那一个星期之内，他们用一台机器通宵轮转，最终在过年前做完了所有应该完成治疗的患者，大家都如愿回家过年团聚。“作为科主任的我当时没有提出加班要求，但工作人员自发加班的这种行为让我非常感动。”倪千喜说。

放疗物理师、技师属于放射工作人员，加班工作会不会对身体有影响？倪千喜说，对于放射工作人员，我国有职业病防治法制定了专门的保护条例，除了工作时会进行防护以外，还享有每年1个月的假期、职业体检等。日常工作中他们会在胸前佩戴一个小小的个人剂量计，如有辐射过高的情况会及时报警，但倪千喜说自他2005年从事这份工作以来，至今未出现过个人辐射剂量超标情况。

随着科技不断发展，放射治疗技术依然在探寻更优解。目前，人工智能技术已可为放疗起到辅助作用，进一步加快工作效率和提高工作质量。为了掌握更加前沿的放疗技术，湖南省肿瘤医院的物理师们也在不断探索、不断学习。通过学历提升、进修学习、技术培训班等形式不断提升着自己的业务水平。

目前湖南省内已有超过了90家开展放疗的医疗单位，为了让先进的放疗技术下沉基层，湖南省肿瘤医院作为放疗专业委员会的主委单位，也会定期到市级、县级医院进行技术指导，为基层放疗医生、物理师、技术人员进行业务培训。与此同时，放射物理技术部还在不断通过学术沙龙、巡讲、学术讲座等健康宣教方式向患者和大众科普着放疗知识，从而提升放疗的知晓度和依从度。

经过不断努力发展，湖南省肿瘤医院放射物理技术部每年承担14万人次以上的放疗工作，占湖南省放疗患者的50%以上，做到抗疫抗癌两不误。引领省内行业开展多项先进放疗新技术，满足广大肿瘤患者对先进放疗技术的迫切需求。主持承担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国家癌症中心科研攀登基金、国家癌症中心放疗质控指南、湖南省自然科学基金等20多项国家级、省级、市厅级科研项目。多次在国际、国内顶级放疗学术会议进行大会发言，发表高影响因子的SCI收录等学术论文多篇，紧跟肿瘤放疗学科发展最前沿。每年接收超过100人的来自国内医院、学校的进修生、住培生、实习生、研究生等进行实习、进修培训，目前该院放射物理技术部的学科水平与业务能力目前处于湖南省龙头、华中地区领先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