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枢专栏 | 贾谊在长沙

　　“一为迁客去长沙，西望长安不见家。”这是唐代诗人李白于乾元元年（758年）流放夜郎经过武昌游黄鹤楼时所作。该诗以贾谊自比，写游黄鹤楼听笛，抒发自己的迁谪之感和去国之情。正因为贾谊在长沙“西望长安不见家”，才在《鵩鸟赋》中发出了“忧喜聚门兮，凶吉同域”的感慨。

　　两千多年前的贾谊故宅位于今太平街太傅里。贾谊是西汉长沙王吴著的太傅(老师)，故称太傅里。北魏郦道元撰《水经注》载：“湘州郡廨西陶侃庙，云旧是贾谊宅……旁有一脚石床，才容一人坐，是谊宿所坐床。又有大柑树一。”“湘州郡廨西”正是今太傅里所在地。

　　太傅里老街南侧有口一两眼水井，其口敛腹阔，状如壶，水极清淳，相传为贾谊所凿。因唐代诗人杜甫“长怀贾傅井依然”诗句，此井又叫长怀井。韩愈称此井为“寒泉”，可见水质之清洌，其诗云：

　　贾谊宅中今始见，葛洪山下昔曾窥。寒泉百尺空看影，正是行人渴死时。

　　贾谊(前200年—前168年)，西汉政治家、文学家，洛阳人。少时便以文著称，被汉文帝召为博士，旋迁太中大夫。主张改正朔，易服色，定官名，兴礼乐，更定法令。后为周勃等权臣中伤，被谪为长沙王吴著的太傅。故世称贾长沙、贾太傅。4年后召为梁怀王太傅。梁怀王坠马死，谊抑郁而卒。今存赋4篇，以在长沙所作《吊屈原赋》《鵩鸟赋》最为有名。散文成就在其辞赋之上，代表作有《过秦论》《治安策》《论积贮疏》等。明人辑有《贾长沙集》。另有《新书》10卷传世。

　　两千多年来，贾谊故宅毁建相继。历史上最后一次修复是在清光绪元年(1875年)由湖南巡抚王文韶、粮道夏献云主持的修建。这次修复增建了清湘别墅、怀忠书屋、古雅楼、大观楼等，又叠石造池，形成典雅园林建筑群，一度享有“园林池馆之胜”美誉。王文韶题联云：

　　故宅重新，喜湘水天涯，依然三载栖迟地；苍生无恙，对夕阳秋草，正与诸君凭吊时。

长沙素有“屈贾之乡”之称。今太傅里古地名叫濯锦坊。楚汉时期城市实行市坊制，商业集中之区称为市，居民聚居之区称为坊，市坊被严格分开。相传屈原放逐沅湘时，曾在这一居民区内与百姓谈心，并在一口古井旁洗涤染上灰尘的锦衣。屈原诗歌中也屡屡出现“濯发”“濯缨”之类的词。濯锦坊于是得名。

　　屈原在投汨罗江百年之后，贾谊也来到长沙，也住在濯锦坊。百余年前，忠洁不阿的屈原受谗流放这里，如今自己也遭诬陷谪遣长沙，这是多么相似的境遇。贾谊触景生情，写下了汉赋名篇《吊屈原赋》。屈贾并称，不仅仅因为濯锦坊和太傅里两个老地名紧密捆绑在一起，更在于他们有着共同的忧国忧民情怀。难怪古人在吟咏濯锦坊时，都要把屈贾联系在一起。清道光年间诗人熊少牧《咏濯锦坊》诗云：

　　长沙自古离骚国，太傅忠贞继汨罗。大事疏陈拌泪尽，少年迁谪误才多。寒林戚戚风吹雨，故井沉沉水不波。礼乐承平关气数，明良知遇惜蹉跎。

　　贾谊不仅是文学家，还是一位才气横溢、眼光敏锐的思想家，他的许多思想，如民本思想、经济思想、伦理思想、礼治思想、朴素唯物论和辩证法思想等，尤其作为经济思想的“重农主义”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他写《论积贮疏》，重视积贮粮食，提倡节俭，反对奢侈浪费。贾谊继承了管仲“仓廪实而知礼节”的思想，他认识到积贮关系到国家的稳定，“民非足也，而可治之者，自古及今，未之尝闻”。而积贮的具体作用就在于防备灾荒和战争。他认为积贮是“天下之大命”，国家和个人都应有积蓄。为此，贾谊极力主张驱民归农，发展农业生产，并提出具体措施，如爱惜民力，注意使民以时，不耽误农时季节；励行节俭，反对淫侈。

　　汉初盗铸铜钱的现象十分普遍，史载盗铸铜钱者达数十万人。这种抢占劳力的现象，严重影响到农业的发展，并威胁统治者的社会基础——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据《贾生年表》载，贾谊反对民间铸钱的主张就是在谪居长沙时上书《谏铸钱疏》提出的。他反对私人铸钱，主张把铜收归国有，统一铸币权，规定标准的“法钱”，“轻则以术敛之，重则以术散之”，以平衡物价，增加财政收入。

　　贾谊的“重农主义”，对巩固封建社会的社会基础发生了深远的历史影响。虽然重本抑末思想，长期抑制了中国社会资本主义的萌芽，但应当看到，贾谊的“重农主义”在当时对稳定社会，发展农业生产有过积极的作用。对此，我们不能苛求古人。毫无疑问，贾谊的这一思想，对长沙和湖南地区“两汉粮食基地”的形成起了推动作用。

　　1938年长沙“文夕大火”中，贾谊故宅被付之一炬，仅存太傅殿、古井和石床。

　　1993年，贾谊故居被确定为湖南省文物保护单位。1996年11月，长沙市政府拨巨资对故居进行第一期修复工程。1999年9月，一期工程竣工并对外开放，辟有长怀井、古碑亭、太傅殿、贾太傅祠、寻秋草堂等景点。

　　今贾谊故居第二期修复工程开工在即，我们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