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评 | 《麦路人》：温情如川流

　　■乔宗玉

　　电影《麦路人》与香港电影早期《父子情》《巴士奇遇结良缘》等类似，注重家庭伦理，反映底层人民生活，展现劳苦大众的不幸与挣扎。

　　电影的开端，一户平民家庭里，少年深仔沉迷游戏，怀孕的大嫂陶醉在韩剧中，只有母亲忙忙碌碌。母亲叫深仔过来帮忙，大嫂顺口说，他一个废人，他能做什么？深仔一时冲动，给了大嫂一记耳光，恰被回家的大哥看到，怒火中烧，深仔因此离家出走……

　　下一个镜头，影片转向了穷街陋巷中的小歌舞厅，过气歌女阿珍唱着和她一起“过气”的老粤语歌《风的季节》，“吹呀吹，让这风吹，抹干眼眸里亮晶的眼泪……”岁月流逝，青春不再，座中茶客，正被上司无情地开除，有如这过气的歌一样，被时代抛弃。茶客的怒火，发泄到阿珍身上，穿着破旧西服的阿博路见不平，与茶客撕打，撞坏了歌舞厅老板的风水树，转而逃跑……我们的男主人公这才算正式登场!

　　阿博跑到地下通道时，结识深仔。深仔跟着他，知道了社区废旧冰箱里有水果，知道了24小时餐饮店可以过夜……深夜，店里都会有很多无家可归的人，单亲妈妈和女儿、退休消防员老伯、落魄的画家……阿博就像他们的精神领袖，帮他们出谋划策，找工作，热心助人。

　　以往，对于底层人的刻画，文艺作品似乎更侧重于社会的不公造成他们的悲剧。《麦路人》中，那些底层人，似乎也各有各的问题，才会有自己不堪的人生。深仔是尤为典型的“废青”，每次阿博给他介绍工作，送餐员也好、理发店打杂也好，他都嫌累，不愿意做。他对自己没有清醒的认识，要想有口饭吃，只能从底层做起。在阿博帮助下，深仔慢慢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和母亲、和家庭和解……

　　那个落魄画家，每天就想着怎么不劳而获，吃饱肚子。不论阿博给他介绍多少份工作，画家都不好好做事，最后因拦路抢劫，被关进了班房。看到阿博“恨铁不成钢”捶胸顿足那一刻，再看到画家在监狱很开心地吃饱饭那一刻，我心里五味杂陈。像画家这样的天生好逸恶劳、没有羞耻感的人，我们这个社会该怎么对待？怎么安顿？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改造过去俗称“二流子”的人，这是一个需要严肃思考的问题。

　　单亲妈妈和女儿的生活，是一个彻底的大悲剧。单亲妈妈来自中国内地，和亡夫的婚姻得不到婆婆的认可，狠心的婆婆把亲孙女也赶出了家门，任母女二人流落街头。婆婆沉迷赌博，债台高筑，单亲妈妈就不眠不休打工还债，甚至差点卖身。单亲妈妈吃这么多苦，就是希望女儿留在香港读书。可在我看来，她有些太过执著。女儿那么小，每天放学后帮妈妈晾衣服、擦车，打工攒钱……这样的生存环境，已经超出了一个儿童能够承受的范围。这个孩子即便进福利院，都会比跟着妈妈一日三餐靠施舍、居无定所强得多。更何况，中国内地的教育并不比香港差。所以，这个单亲妈妈对香港存在某种误识，才导致自己和女儿的不幸。单亲妈妈过劳死后，女儿被送进了福利院，她在阳光下开始画画，生活尽管很丧，但还是会有希望的。

　　阿博像是所有人、所有故事的穿针引线人，他自身，原本是金融精英，却因为经济问题入监，出狱后，他对母亲、妹妹心存内疚，不愿意回家。影片最后，身患绝症的他坐上了回家的夜班车，却没能抵达家……阿珍也不再唱歌，成为一名服装销售员，人生开始新的旅程。对于阿珍没能红，阿博说过，“你不赌，不喝酒，就是有点倔，怎么能红？”这句话，说得很隐晦，但我们不免联想到那些因为倔而未能继续攀登演艺高峰的港星，像陈玉莲、蓝洁瑛……这就是香港，一个非常势利、世故的地方，同时也会徜徉“麦路人”之间的温情，如川流一般，温润这个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