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枢专栏 | 长沙女婿姜白石
姜夔(约1155—约1221),字尧章,一字石帚,别号白石道人,鄱阳人。一生未仕。词皆可唱,自度乐谱,所著《白石道人歌曲》是仅存的一部词和乐谱的合集。历代刻本多名以《白石词》,所以习惯称呼他为姜白石。
姜夔身世清贫。其父只当过湖北汉阳县的县令。姜夔幼年随父,往来汉阳二十余年。父亲病逝后,寄居在已出嫁汉川的姐姐家。二十多岁时,为谋生计,出游扬州、合肥,旅食于江淮一带。虽在合肥爱上一女子,但“肥水东流无尽期”,不久就分离了。他在以后写的《除夜自石湖归苕溪》中曾追忆道:“少小知名翰墨场,十年心事只凄凉。”
直到淳熙十二年(1185年),姜夔约三十一岁时,流寓长沙,才娶到妻子。所以长沙是他人生的转折点。在长沙他结识了福建老诗人萧德藻,萧时任长沙别驾(通判),人称“千岩老人”。在此以前,姜夔交游的多是汉阳一些地方文士。而萧德藻是当时著名诗人。萧德藻,字东夫,长乐(今属福建)人。绍兴二十一年(1151年)进士,曾官乌程令。诗风“工致”,与尤袤、范成大、陆游并称“近代风骚四诗将”。经萧德藻引荐,姜夔携诗拜访过杨万里。杨万里赞其“文无不工,甚似陆龟蒙”,并将其诗送呈诗坛名家范成大。可以想见,与杨万里、范成大这样的大诗人交游,对姜的影响是何等巨大。从家庭方面而言,萧赏其才,将兄女嫁之。于是姜夔自少年失父、飘泊江湖以来,终于有了自己的家。
观政堂是萧德藻任长沙别驾时的官邸,遗址在浏阳门内定王台附近。姜夔常往来于观政堂。姜夔在《一萼红·登定王台》词的序中描写了观政堂“野兴横生”的景色:“丙午(1186年)人日(正月初七),予客长沙别驾之观政堂。堂下曲治,治两负古垣,有卢橘幽篁,一径深曲。穿径而南,官梅数十株,如椒如菽,或红破白露,枝影扶影。著屐苍苔细石间,野兴横生。”
姜夔与萧德藻同登定王台,兴尽悲来,醉吟成《一萼红》词。词中有“古城阴,有宫梅几许,红萼未宜簪”“待得归鞍到时,只怕春深”之句。据陈书良先生考证,此词为姜白石怀念合肥女子的最早作品。白石怀人,多以梅柳入词,此词写红萼未簪,爱怜惜护,寓己其中。结句“只怕春深”,温馨中平添惆怅。
岳婿二人常在观政堂中饮酒赏梅,其咏梅诗词皆成传世佳作,姜夔《小重山令·赋潭州红梅》词云:“人绕湘皋月坠时,斜横花树小,浸愁漪。一春幽事有谁知?东风冷,香远茜裙归。 鸥去昔游非,遥怜花可可,梦依依。九疑云杳断魂啼。相思血,都沁绿筠枝。”全诗浸透着愁漪和相思。
萧德藻的诗当然不会比学生的逊色。萧作有《咏潭州古梅》二首,其一云:“湘妃危立冻蛟脊,海月冷挂珊瑚枝。丑怪惊人能妩媚,断魂只有晓寒知。”诗以“冻蛟脊”“珊瑚枝”比喻梅树的老干硬枝,以“湘妃”“海月”比喻梅花的清冷,把古梅之古表现得淋漓尽致。
姜夔到长沙那年正好踫上易祓考中状元后回长沙探亲。长沙药王街有处易祓先祖晋忠愍侯易雄居住过的旧宅,旧宅一直由易雄后人居住。在紧邻易雄旧宅隔壁,易祓之父为了迎接状元儿子归来,还特意租了几间房子,为全家人一起在长沙过年。相约而来的还有到长沙不久的姜夔。姜夔和易祓年龄相近,才气相投,很快成为挚友。姜夔在《姜尧章自叙》中称易祓为“当世俊士”“爱其诗”“折交之”。姜夔刚来长沙时,易祓把他接到家里,一见如故,切磋词章,并尽地主之谊。
姜夔在长沙还结识了长沙楫棹杨声伯。所谓楫棹是主管江河事务的官。杨声伯“居临湘江,窗间所见,如燕公、郭熙画图”。燕公、郭熙均为北宋著名山水画家。姜夔与妻萧氏族人,在这位“河长”的陪同下,一道秋夜游湘江,留下《念奴娇·湘月》。其上片云:“五湖旧约,问经年底事,长负清景。暝入西山,渐唤我,一叶夷犹乘兴。倦网都收,归禽时度,月上汀洲冷。中流容与,画桡不点清镜。”好一幅情趣盎然的月夜泛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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