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坤夜读丨罗林江鱼趣（有声）

　　罗林江，资江的二级支流，穿越重山峻岭，从雪峰山深处的畬刀界逶迤而来，湍急的滩流在土地坳下拐了个弯，顿时安静平缓起来。多年泥沙的沉积，在这里造成了一块小小的平地，这就是坪沙江。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家从安化柘溪库区移民到了溆浦江东公社，在坪沙江修了一栋木屋，在此住了整整十年。这里形同锅底，四围都是山，出门就爬坡，除了自家，罕见外人，这都是缺憾，但这个地方也有让人喜欢的地方。除了蜜蜂、水獭等自然天赐之外，还有许多别的妙处。这里夏日清凉无蚊，晚上无须蚊帐要盖被子，与任何避暑胜地相比也毫不逊色。吃过晚饭，下到屋前深潭，游上几圈，扎上几个猛子，再半躺于滩流之尾，湍急的河水哗哗地刷过身体，一天积累下来的污秽和劳累随流而去，时不时有鱼儿碰触你的前胸后背，那种痒痒酥酥的感觉妙极。

　　柘溪大坝蓄水之前，罗林江里各种鱼儿是很多的。洄游的鱼群，季节性地从资江溯流而上，如一种俗称“尺尾子”的鱼，往往是黑压压群拥而来，一网就可打上好几十斤。蓄水之后，这些洄游的鱼不再来了，罗林江里的鱼少了许多，但还有不少别的鱼儿，鳜鱼、鲇鱼还有不少。过了两三年，这些鱼也不见了，只剩下了当地的土杂鱼种，这都是一些长不大的野鱼。如阳高鱼，又称蛇皮鱼，样子就像缩小版的鲤鱼，但最大的也只有三两左右，味道鲜美，其卵有毒，不小心吃了，会又吐又泻。有俗称黄叶子的，体形长圆，淡黄色，能长到三四两，肉质紧实，口感极好。又有白银婆，体形长厚，银白色，故称“白银婆”，只能长到二两左右，其肉较松，味道稍逊。还有五月红，其身宽扁，鱼尾如扇呈淡红色，群游水中，红尾摇动，赤鳞闪闪，如众芳争艳，稍稍受惊，倏忽一下，就逃遁无踪了。此外还有红尾巴、肉奶奶等，属于鳅类，体形更小，长不过一二寸，但味道十分鲜美。

　　罗林江的鱼是真正的美味，至今想到还会令我直流口水。然而，“吃鱼没有捉鱼的味”，在罗林江里捉鱼更让我回味无穷。

　　捉鱼的方法多种多样。有汆筛捉鱼。把一种篾制扁平圆笼置于水中，笼中放有饵料，鱼儿闻香从开口处进入，开口处有斜合的倒刺，鱼儿进后再也无法出来。有奥堆捉鱼。在合适地点用石头堆堆，石头之间留有隙洞，此称奥堆；两三天后，很多鱼儿进入堆中藏身，就可开奥堆了，开时以竹簾将奥堆围上，竹簾两端以一开口带倒刺的竹笼接上，然后把奥堆石头扔到簾外，鱼儿无处可逃，全都进入笼中。又可用大锤震鱼。冬天水温低，鱼儿不太活动，藏于浅水乱石之下，只须以大锤猛敲，鱼被震晕，纷纷浮出水面。可徒手摸鱼，往乱石滩上丢上几块大石头，鱼儿受惊躲入石下，伸手到石下去摸，常有收获，有回我在一块石头下面竟一次抓了两条阳高鱼；只是也有技巧，须动作柔慢，触感有鱼，两手轻合扣腮，即可抓住。钓鱼，罗林江水清澈见底，大多数鱼儿都不会轻易上钩，没有耐心和技术不会有什么收获，但有一种鱼却很好钓，钓起来也极有趣。

　　这就是钓红尾巴，潭尾滩头是钓红尾巴的量佳地点。这里的河床石头下面，吸附着一种小虫(俗称绵虫)，是红尾巴最喜的食物。准备一根长约尺许的细竹枝，一端系上麻线，连姜太公钓鱼的直钩也不要，只须在麻线上拴上一条绵虫就行。选定的钓处水不能深，浅浅没过脚踝就行，将水底石头扒开，形成一个小坑，站在水中，就可开始钓鱼。你右手持竿，左手拿着一只小筐，双腿叉开，腰背微弓，将钓竿线上的绵虫伸向水面。往往绵虫尚未完全没入水中，你就会感到手中钓线一紧，一条红尾巴已咬上了绵虫。这时，你要眼疾手快，右手提起，左手同时将筐伸到鱼饵下面，一条红尾巴就松嘴掉落，在筐里活蹦乱跳了。绵虫结实，仍在线上，你再接着钓下一条。如果选点得当，一条条的红尾巴连贯而出，以致绵虫还在空中，它们就跳出水面咬饵，这时你就会手忙脚乱，右手一提一放，左手一伸一缩，连绵不断的红尾巴就纷纷掉落到你的筐里跳舞了。